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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自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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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自白

今天的拍攝收工之後,大家都在討論最後來的這對夫婦。

毛桃天生對情感敏感又碎嘴,已經義憤填膺地在那邊吐槽半小時了。

“都說了孩子就是正常孩子,一點毛病沒有,就是嫌棄他,非不要他。”

胖子也看不下去了,唏噓道:“可見人之間的參差,有些父母散盡家財也要挽救孩子的生命,有些父母因為孩子帶有一點先天的缺憾就想要放棄一個生命。”

時與安坐完診之後就一直很沈默,他本來就冷臉話少,但現在的氣氛明顯更加低沈。

連祁跡都不騷了,難得當了會正經人,跟著胖子他們一起收拾機器,等把胖子他們送上車之後,祁跡一個人重新折返回來。

時與安的辦公室只剩下他一個人,他沒有晚班,正在一件一件收拾自己的東西。

祁跡晃悠進去的時候,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,他開心了,就想讓別人也開心開心。

不開心的時醫生背對著門換衣服的時候,一只手從他身側穿過,從衣架上拿下了那把被精心對待的雨傘。

“喲,在這兒呢,白天都沒註意,時醫生藏得真好。”

時與安回頭,祁跡就站在他身後一個身位的地方,繞過他身體拿著傘的手像是環抱著他,在他和墻角之間隔出了一個狹窄的空間。

時與安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是有點退無可退的意思,他不好意思轉身,但是用背對著人家也不是他的風度,正有些左右為難,只聽祁跡輕佻的嗓音帶著笑意道:“時醫生,你這樣背對著我,這腰線,這長腿,我很難不多想啊。”

尾音拖得老長,一聽就不是什麽正經話。

時與安深吸一口氣,緩緩轉過身體面對祁跡,耳尖明明微紅,卻還是梗著脖子嘴硬道:“不要開這種玩笑。”

時與安沒有看祁跡,眼睛堅定地直視遠方,表情堅毅地像要去英勇就義。

“哪種玩笑啊時醫生,我沒說什麽吧,我只是想說我很難不多想你對我可能有意見。”祁跡笑嘻嘻沒個正型。

“你想到哪裏去了?”他反問。

“不是吧不是吧,時醫生你不會想歪了吧?”

祁跡又湊近了時與安一些,直視著時與安的眼睛道:“時醫生,大白天的,腦子裏別老裝些不正經的東西,多有傷風化啊”。

時與安臉色冷得要死,嘴角緊抿,像是下一秒就要被祁跡說得就地撅過去。

祁跡樂得要死,但也知道見好就收,稍稍後退兩步,拉開了與時與安之間的距離,那一刻他能明顯從時與安的微動作中感受到了“如釋重負”四個大字。

他歪頭思考兩秒,覺得這麽拒他於千裏之外可不行。

“時醫生,這傘你隔了這麽多天才給我還回來,還是我自己找上門要的,於情於理,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。”

“還有,我後來發你消息你可從來沒回過我,你這……不太禮貌吧。”

祁跡這倒是沒說假話,他加上時與安之後,自認為十分進退有度地只調戲了時與安一句,沒想到時醫生臉皮比紙還薄。後來祁跡再發消息,無一不是石沈大海,時與安的對話框連“對方正在輸入”都沒出現過。

不過他確實沒有跟時與安在微信上說過要來拍攝的事,當時就是抱著逗他的心思故意瞞著不說,而現在逗著逗著,像是把自己先逗成了一只倒貼上門的舔狗,而對方就是那不解風情的犟種,祁跡的勝負欲都快被挑起來了,他長這麽大還真沒有被這麽徹底地無視過。

於是,祁跡挑了個黃道吉日,親自堵在了不回消息的時醫生面前,想要個說法。

“抱歉,我……太忙了。”

從他的面部表情絲毫看不出他有一絲一毫的愧疚,但兩只手卻下意識從衣服口袋裏拿了出來,筆直垂在身體兩側,像一個罰站的小學生。

“沒事,誰讓我大度呢,不跟你計較。”

祁跡右手撐著長柄傘,拿著傘支在地上轉了一圈。

“但是時醫生,於情於理你是不是也該請我吃個飯啊?”

祁跡瞇著一雙頗具風情的狐貍眼瞥了時與安一眼,眼見著時與安眉頭一皺想要拒絕,祁跡趕緊續道:“你看我們現在既是相親對象,又是合作夥伴,這種緣分多難得,如果這份緣分被好好對待的話,我們之間還有可能產生第三種關系,你不期待嗎時醫生,反正我挺期待的……你看我也三十了,正經戀愛就談過一段,正經遇到的好人就你一個,正經……”

“請。”

時與安忍無可忍地打斷。

“我請。”

“好嘞哥,那我們趕緊出發吧,遲了要等位了。”

祁跡十分自然順手地替時與安拿過包,右手提溜著那把傘就往外走,留下額角青筋瘋狂跳動的時與安站在原地撫上額角。

他們坐的祁跡的車一起去的日料店,這家日料店祁跡聽聞很久了,一直沒找到機會來,這些正好,帶想追的人去想去的店,得勁兒。

店裏環境不錯,服務員給他們找了個單間,裏頭是榻榻米,中間一張低矮的桌板,環境清幽。

兩人坐定,一時無話。

時與安自然是憋不出話,至於祁跡,純屬就是因為他瞅著時與安好看,覺得就這麽靜靜欣賞著也很養眼,一時不忍心打破這個時刻。

但眼看著時與安一杯、兩杯、三杯茶下肚,還想要續上第四杯,祁跡終於看不下去了,他伸手虛虛蓋住了時與安的茶杯,無奈道:“時醫生,不至於這麽渴吧,我這可沒有三杯不過崗的規矩啊”。

時與安本就是為了讓自己顯得比較有事可做才不停喝水,聽見祁跡挑明了,也只能癱著張冷臉嘴硬道:“茶水好喝。”

“嗯嗯嗯,知道茶水好喝。”

祁跡趕緊伸手把時與安的杯子拿遠了,不走心道:“下次給你買一缸。”



祁跡心想,這祖宗,比他弟還令他費心。說起他弟……祁跡良心大發地想起了正事。

“時醫生,我想讓祁風到仁心繼續進行治療,就由你來做主治,可以嗎?”

時與安點點頭。

“可以,讓他到仁心再重新做一套系統的檢查,我也需要拿到他最新的身體數據,才好做判斷。”

“嗯,你找個時間給我開個單子,我帶他去醫院再做一次檢查。”

說著,他突然又想起什麽。

“對了,關於轉運的那個孩子,我們也想拍攝整個轉運的過程,可以嗎?”

時與安沈吟一會道:“應該沒問題,我和唐醫生打算明天中午出發,後天回來,你們如果時間排的過來,可以跟我們一起。”

“我們可以,本來拍攝你們的日常就需要把時間跟你們綁在一起,就是擔心我們會影響孩子的轉運。”

“不影響,這個患兒的情況也比較典型,能被記錄也是好事。”時與安說淡淡道。

時與安表情雖淡,但眼裏卻含著一股子溫柔,看得祁跡心裏一動。

“說起患者來,時醫生,今天下午見完那個不想要孩子的父母之後,你好像一直不太高興。”祁跡有些好奇地看向時與安,確認道:“我應該沒有感覺錯吧?”

時與安聽聞有一陣沈默,半晌又有些無奈道:“這麽明顯嗎?”

祁跡點點頭:“很明顯。”

“果然,遇到這類事情心裏就藏不住事兒了。”時與安搖搖頭,嘴角墜著點苦笑。

這是在時與安身上很少看到的脆弱,通常他都用他的冷臉把自己偽裝地無懈可擊,旁人輕易發現不了他的情緒。

當然,祁跡除外,祁跡眼裏時與安是透明的。

“你怎麽了?”祁跡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。

“我以為像你們這樣的醫生,看慣了人生百態,早就百毒不侵了,不應該因為病人家屬有這麽大的情緒波動。”

時與安沈吟一會,不知道該不該說。

他不擅長跟人分享,也從未有過類似的經歷。

但似乎是這裏的環境過於安靜,以至於他和祁跡之間近乎於形成了一種類似於平和的氛圍,又或者是祁跡這個人跟他不過兩面之緣,但是又好像比陌生人要親近一些,不知怎麽的,反正讓他有了一種淺嘗輒止的傾訴欲。

“你說的沒錯,其實遇到大部分情況,我不會這樣的。”時與安安靜道。

“但每個人都會有一些情緒隱藏在內心深處,只有碰到特定的事件的時候,這種情緒才會被喚醒。”

“所以今天那對夫婦,讓你想起了什麽是嗎?”祁跡有些試探道。

下一秒他又感覺自己好像有些問多了,現在的時與安不在一個非常冷靜的狀態,這是個心理防線出現漏洞的時刻。但是他又實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,他想要多了解時與安一點,正當他猶豫不決要不要繼續問的時候,只聽時與安續道:“我就是覺得,生而不養還不如不生”。

祁跡擡頭看向時與安,對面的人正正色望著他。

“都是被拋棄,但前者對於孩子來說,要遭受的會多得多,如果從一開始就斬斷一切,其實也是對父母和孩子雙方的一種救贖。”

“但不可否認的是,拋棄就是拋棄,這是無可辯駁的客觀事實,而這個事實令我感到難過。”

“我慶幸於他們提早放棄了這個生命,又生氣他們竟然就這樣放棄了一個生命,所以我的難過其實是矛盾的結合體,是需要通過我自行消化調節的情緒,你其實不用在意。”

時與安很少那麽長說完一段話,但說完卻沒有得到祁跡立刻的回覆,他看向祁跡,發現對方正皺眉看向他。

“時醫生。”

祁跡難得沈默了一陣之後,帶了點不確定的意味開口:“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偉大了點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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